岑川客

（3）

 

 

旭日东升，晨曦耀眼的光在那一瞬喷薄而出。

 

新的一天也就此拉开序幕。

 

Morgan起得很早，她已经准备好出门了，正站在家门口做一些升展运动，她没带摄像机，也没背包，其实也没带钥匙，钥匙放在门口的信箱里。

 

弗洛德纳的清晨很安逸，各行各业的店主正在摆摊子，将新来的东西放在架子上，他们大多悠闲自在，有一位女士正手捧着一株风铃草，站在店门口看向日出。她经营着一家花店，在长长的街道里，那家花店并不起眼，它像是融入了弗洛德纳的街道。

 

这位年轻的女士叫Annissa，是这间花店的主人，但如果有人喊她老板她只会摇摇头说：“这间花店属于Carmen夫人。”

 

Carmen是Elliot先生的妻子，这对夫妇在佛罗德纳非常受尊重，这座城市里基本没有不喜欢这对夫妇的人。他们乐善好施，待人和善，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他们会给予你帮助，虽然这样幸运的人很多，就像这对夫妇二人支持了James先生的儿童收容所一样，Carmen夫人也帮助了Annissa，她也就此开始新的生活，即便她在此之前不属于弗洛德纳。

 

不过与寻常人对这对夫妻的尊重不同的是，大多数地位比较高的有钱人，对Elliot先生及他的妻子保持表面的尊敬仅仅是因为他们很有钱，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即便他们和Elliot先生合作一些新的项目赚到了很多的钱但仍然会在私人聚会上说着夫妇二人的坏话，甚至可能波及到他们的女儿Elise。

 

一群赚了很多钱的人嘲讽着一对捐献了很多钱的夫妇，可能是嫉妒这对夫妇的威望，周围的称赞声常常让他们厌烦。

 

“如果没有钱这对夫妻能做什么？”

 

这是他们口中最常说的话之一。

 

他们还会特意去找一些可怜的但是没有收到夫妇二人帮助的人，然后将一沓子钞票甩在他们脸上，或者直接抛向空中，看着那些不顾一切争抢的人越来越疯狂，他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扭曲。

 

有的人没有接受这种嘲弄意味的恩惠，他们通常呆在原地不动或者回到破旧的屋子里，当一沓钱甩在他们脸上的时候，有的人甚至把钱捡起来重新甩在那些衣冠楚楚却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面孔上，怒道：“拿走你的脏钱，老子不稀罕！你要是再敢来这里说Elliot先生和Carmen夫人的坏话，我就拔光你脑袋上的几撮毛！”

 

他们真的很需要钱，但情愿吃不饱穿不暖也不会收下这笔不堪入目的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有手有脚会赚到更多钱的，他们这么想着。

 

而有的人成了趋之若鹜的小丑，绑在了这群有钱人的大腿上，主人丢了一根满是窟窿的骨头，他们就乖乖去捡，吃得津津有味，有时候主人把他们当出气的枕头，他们还任打任挨，满嘴奉承话。

 

仿佛夫妇俩给予他们帮助是理所应当，没给就是不对，自己给别人当狗腿，就是应该。

 

明明是人，倒喜欢做狗，还当的顺理成章，事实是连狗都不如。

 

这件事情弗洛德纳几乎人尽皆知，人们偶尔会讨论到这个，但其实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反倒是那些仍在受苦的人值得去帮助，也有很多人去了，Annissa就是其中之一。

 

夫妇二人知道这件事，当人们偶尔向来集市买东西的夫妇二人提到这件事的时候，Elliot先生只会笑道：“这不是挺好。”Carmen夫人则优雅的点点头，或许手里还会捧着一束花，她的笑容就同那束花一般美丽。

 

Annissa还站在花店门口，隔壁的咖啡馆里走出来另一位女士：“诶，你还在这儿？在等人么？”

 

Annissa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是在等Morgan那孩子吧。”

 

Morgan每周五晚上都会来这里买花，加上她是Elliot先生的孩子，大家都对她很熟悉。

 

“是的，昨天我有事儿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提前告诉Morgan了，她说她今天会来。”Annissa解释着。

 

“Elliot先生好像是今天带夫人和女儿回来吧。”

 

“是的。”

 

而此刻Elliot已经敲响了海边小屋的门，无人回应，他又敲了一下，还是无人，于是打开了信箱，取出钥匙开了门，他侧身让自己的妻女先进去，Carmen一进门就看见了枯了的粉色康乃馨。

 

Morgan从来不会让他们看见枯了的康乃馨。

 

Elise几乎浏览遍了整座屋子，她有些沮丧着说：“Morgan姐姐不在家。”

 

夫妇俩都不意外，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是贪睡的人。

 

“她可能只是去买花儿了，亲爱的。”Elliot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Morgan确实去了，她已经快到了，Annissa看见了她，亲切的迎了上去，两个人互相打了声招呼，道了声早安，嬉笑着进了花店，Annissa将早就准备好的粉色康乃馨递给她：“你的花。”

 

“谢谢。”

 

“先生和夫人回来了吧。”

 

“还没有，不过他们今天就会回来，”Morgan轻抚着手中的花朵，接下来的话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过我不希望他们回来的多早。”

 

“为什么？”Annissa听见了。

 

“我的花枯了，”Morgan注视着手里康乃馨，眼神有那么一瞬的黯淡，“我怎么能让他们看见枯了的康乃馨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突然，她抬了下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没带钥匙出来。

 

并不是没带钥匙让她慌乱，而是她没带钥匙Elliot先生就能开门进去，虽然那不是他们居住的房子，但那是他们送Morgan的房子，每次出远门回来后，他们肯定会先来看她。

 

Annissa看着她，也看着她的慌乱，但只是跟她说：“早点回去吧。”

 

Morgan的笑中带着丝歉意，她支付了买花的钱，然后看着她说：“下周见。”

 

Annissa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隔壁咖啡馆的女士还在，她看了看Morgan远去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Annissa对她一笑，没有否认，只是说着：“她是个坚强的孩子。”

 

女士点点头，她很赞同这句话。

 

了解Morgan的人都会这么想，包括Elliot先生，他大概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人。

 

他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这次旅行他买了些书回来，一本一本放进了书架里，大多都是些摄影集，Elliot知道她喜欢看这些。

 

然后他看见了书桌上有一封特别的信，那是一封Resignation letter，辞职信。

 

Elliot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joakim那张对着他谄媚的脸，不过他对普通人通常是睥睨的脸。

 

那确实不是什么好家伙。

 

那天Elliot受邀出席了一个晚会，在和Elise聊天的时候，她提到Morgan正在找工作，想爸爸帮帮她找一份合适的工作，joakim也在，他正竖起耳朵听着，心里打着小算盘。当Elise说她喜欢摄影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马上提出可以让Morgan去他那里工作的建议。

 

他知道Elliot不会想让自己的女儿伤心的，但其实要拒绝他有很多种方法，Elliot还能安慰自己的女儿说他知道一个对Morgan来说更好的地方，但他没有。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Morgan很好的机会，她能学到更多，Elliot是这么想的。

 

他答应的很爽快，他也知道joakim想让他欠自己一份人情，好让他提出先特别要求，比如他现在正口若悬河讲述着的合作项目。

 

这是个晚会，Elliot刚欠了他人情，不能让他下不来台。

 

所以Elliot答应的仍然很爽快。

 

joakim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的小算盘不会这么容易得逞，但大概只有一瞬，他现在正洋洋得意，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看来Morgan已经学到很多东西了，Elliot这么想着，什么也没做，也没有看那封辞职信内容的想法，他只是转过身走了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好在花店离私人半岛并不算很远，Morgan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她看见了钥匙被动过了，有些伤心，她知道Elliot先生一家都在屋子里等她，尽管如此她还是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打开门。

 

她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和夫妇二人及他们的女儿打招呼，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现自己有多么高兴。

 

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

 

她换掉了枯了的康乃馨，放上了新的，然后慢慢走向厨房。

 

她把枯了的康乃馨丢进了垃圾桶里，她看着那些康乃馨，有些闷闷不乐。

 

“亲爱的。”Elliot在叫她。

 

她没吭声，或许她觉得Elliot先生其实是在叫他的女儿Elise。

 

“Morgan。”Elliot这次叫了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的回头，Elliot正看着她，然后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三盆花。

 

“那是礼物，是孩子们和我一起种的花，他们想把这些送给你们，”Morgan边走到那儿边解释着，然后细细的观察着每盆花说：“满天星是Eliana，玫瑰是Anika，金鱼草是Edgar。James先生昨天让人一大早送过来的，孩子们还特别在花盘上刻上了感谢你们的字样。”

 

Carmen看起来很喜欢这些花，“真是可爱的孩子们，我会将这些花好好养在花园里的。”

 

Elliot也很开心，他走过去看了看孩子们刻的字，有些歪歪扭扭的，就像儿童画一样。

 

Morgan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视线甚至不敢停留在Elliot先生身上过长时间，因为这让她想起那封辞职信。

 

她还是想告诉Elliot先生她想辞职的事情，但刚喊出他的名字，她就后悔了，她还没找到新的工作。

 

Elliot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他很了解她。

 

“孩子，我知道你只想告诉我好消息，我一直在，你随时都可以来告诉我。”

 

Morgan很感激Elliot先生，不光是因为他救了她，成为了她的父亲，也因为他与所有人都不同。

 

“滴——滴——”

 

电话机响了。

 

Morgan去接电话。

 

“喂？”

 

“您好，小姐。”

 

Morgan愣了一下，她从没听过这个低哑的声音，刚刚她还以为会是James先生打来的呢，她纳闷的问道：“您是？”

 

“你是Morgan小姐么？”

 

“对，我是，请问您是谁？有什么事么？”

 

“我是弗洛德纳酒店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Morgan打断了：“对不起先生，我要挂了。”

 

看来是个骚扰电话，Morgan想，但是对面马上就慌张的说：“别别别！”

 

Morgan准备听听他接下来会说啥，她听见对面清了清嗓子，然后小声说：“其实我是Michael。”

 

是熟悉的温柔悦耳的声音，Morgan惊了，“Michael？”

 

Michael本来打算打一个恶搞电话逗她一下的，结果没想到她要直接挂，这一点都不好玩！

 

“我在酒店查了通话记录，找到了你的号码。”Michael解释道，但是语气有一丝沮丧，可能是因为恶作剧的失败。

 

“你的变声术很厉害，”Morgan对声音一向很敏感，但这次居然没听出来，她显然对此有些意外，但她更在意别的事，“有什么事么？先生。”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您是三岁小孩儿么，先生。

 

“我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这次来弗洛德纳是因为我的小粉丝Elise，不过很遗憾我没能上门拜访，请问你知道她在哪儿么？我想在离开前见见她。”Michael说的很诚恳，但更多的是感激，“我很荣幸能拜访这个诗一样的城市，这是个美丽的地方。”

 

“先生，弗洛德纳能够被你喜爱也是种荣幸，”Morgan并没有在恭维他，她只是陈述事实，“Elise上个星期和父母出去旅游了，今天才刚回来，如果你很急，他们正好在我身边，请您等一下好么。”

 

“先生，是Michael Jackson打来的电话。”Morgan捂住了通话口对Elliot说，“他想和他的小粉丝聊聊天。”

 

Elise已经跃跃欲试了，她很快的跑到了Morgan旁边盯着电话看，直到Elliot先生同意她才拿起来说：“是Jackson先生么？”

 

“Elise？对，是我。”

 

“您看了我的信嘛！”

 

“是的，我还给你回信了呢，没收到么？”

 

“没有诶……”

 

“奇怪，”Michael努力回忆了一下日子，“我去年就回了啊。”

 

严格来说应该是几个月前，Elise一共给他寄过三封信，分别是1979的一封和1984的两封。

 

Elise有点失落，她没有回话，于是Michael安慰道：“可能再过段时间你就能收到了，我现在就在弗洛德纳呢，不过我晚上就要走了，今天下午我可以去拜访你们一家么？”

 

Elise当然很愿意，她的偶像回了她的信还来了弗洛德纳甚至还要还拜访她，她甚至掐了自己一下自己的胳膊，嘶……看来这不是梦。

 

她征得了父亲的同意，在Elise和Michael聊天的时候Morgan已经跟Elliot先生说了昨天的事，还提到了Michael想去看看儿童收容所看孩子们。

 

“这不是挺好的么。”

 

Elliot先生依然这么说着，报以微笑，眼睛弯弯的，眼角是几条因笑容加深的细纹。

 

这次的拜访令Michael印象深刻。

 

这是他唯一一次去半岛那座处于林中的小别墅，夫妇二人的家，里面还住着些热情的工作者，负责各地的卫生环境，Michael去的时候他们排成一排一起欢迎他的来访，说着：“希望您玩得高兴，先生。”

 

他们的微笑看起来淳朴而热情，Michael有些触动，“非常感谢。”

 

Elliot先生看起来像一位真正的绅士，他带Michael参观了自己的书房，虽然他说是书房，但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图书馆。琳琅满目的书让Michael目不暇接，但其中一个书架上的某一列只有一本书，不算很厚，但是很新，他看见书脊上写着“The story of Flodner”。

 

很奇怪，写的是story而不是history。

 

Michael疑惑的看了Elliot，但他似乎永远只面带友好的微笑，令人捉摸不透。

 

一个人的脸有时能代表一个城市的面貌，甚至一个国家，也许整个弗洛德纳的历史都写在Elliot先生的脸上，在他的血液里流淌。

 

同样能代表弗洛德纳的也许还有karma夫人的花园，沿着客厅往前走，是一面透明的玻璃，两旁是薄薄的白色的带着小碎花的落地窗帘，中间有一扇可以移开的门，外面是一个不算大露台，沿着露台走下去就是花园了，花园很大，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因为它与草木丛灌连在一起，Michael觉得这里给他的感觉很像弗洛德纳的街道。

 

被温柔包裹着的静谧。

 

最终他们在露台聊起了天，Michael坐的地方靠近边缘的围栏，他只要伸手就能碰到缠绕在围栏上的牵牛花。

 

karma夫人准备了些水果和柠檬水，露台上微风阵阵，那是从海边飘来的风。

 

Elliot给Michael讲了一些故事，比如Elise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1975年，他们去了一家音像店。

 

Elise那时只有四岁，她拉了拉父亲的衣角，指着货架的某一处，那是一张不是很显眼的专辑——《Ben》。

 

专辑的封面是一个男孩儿，留着当时很流行的爆炸头。一道强光照在他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这使他看起来更忧郁了些。

 

不像是一个孩子的表情。

 

“爸爸，我想要那个。”

 

Elise的眼里闪着光，他知道她真的很喜欢这张专，于是买下了。

 

当Carmen问她为什么喜欢这张专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特别。”

 

也许他本身就惹孩子喜欢。

 

Elliot还跟Michael说，这次的旅游他特意带了孩子去加利福尼亚州的迪士尼，他们还看了《EO船长》。

 

“真的么？”

 

Michael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是的，Elise很喜欢你用歌舞的方式使世界和平，她看得很开心。”

 

Michael伸手捏了捏Elise的脸蛋儿，“你能喜欢就好。”

 

Elise只是看着他，她似乎有问题想问。

 

“Jackson先生？”她试探性的小小的叫了一声。

 

“嗯？”

 

“84年那场意外……那是不是很疼，我们都很担心，您还好么？”Elise脸上布满了忧愁，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小孩子怎么能皱眉头呢，”Michael温柔地抚了抚她的眉间，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疼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我很好，我没事，不用担心，他对所有关心类的问题几乎都是这样的问答，

 

Elise不再多问了，她已经得到了回答，尽管她并不认同这个回答。

 

她已经十五岁了，不再是一个好哄的小孩子，但她知道Michael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Elise就看着Michael的眼睛，曾经她无数次的在电视或者杂志上看到这双眼睛，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还是第一次，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指的是眼睛不可思议。

 

Michael的眼睛远比杂志上的图片好看得多，但不能久看，那会使她心里发毛。

 

不是眼睛的问题，而是Elise觉得自己不应该直视这样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清澈的仿佛能映照出世界所有的丑恶。

 

当她第一次看见《Ben》的封面时，最吸引她的就是眼睛和表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双眼睛就像是深渊，但非常清澈，清澈的仿佛一下子就能看到底，所以会给人们造成一种只是一片湖水的错觉，即使他们的面孔已经投射到了深渊的最底处。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Michael起身准备离开，他临走前说：“我在准备新的专辑了，希望你们会喜欢。”

 

他向夫妇道别并感谢他们，然后他弯下腰亲了一下Elise的脸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悦耳。

 

——“谢谢你喜欢我。”

 

小声的，像雨点一样落在Elise的心里。

 

然后他起身，对她挥手道别。

 

他嘴角绽放的笑容，胜过花园里所有美丽的花。

》》》》》》》

*我又水了一章。

*EO船长里用歌舞拯救世界的脑洞很mj。